棉花糖是甜味儿の

梅子黄时雨(九十一)

     经过昨日那场风波,按理说如兰本该要好好养养再出门,被咬下一道那么深的口子,伤处又比较显眼,日后留下疤痕,少不得会影响美观。但她哪里是能闲得住的?今天晨起用饭,正好赶上柳叔原来探望,谈话间如兰听人家嘀咕了几句:"风吹榆钱落如雨,绕林绕屋来不住。知尔不堪还酒家,漫教夷甫无行处。”立马来了精神,兴致勃勃地提议要去摘些榆钱叶子回来,既可以入药,又能烹调佳肴,岂不美哉?飞流一向爱跟着如兰闹腾,自然是举双手赞成,俩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,喜鹊拦都拦不住。

     山中无老虎,猴子称霸王。梅长苏一早就和蔺晨出了府,估摸着得到傍晚才能回来。晏大夫在后院寸步不离的照顾着聂锋,分身乏术,就连长随都被他喊了去帮忙,可想而知根本没时间来陶然馆。再加上,梅长苏也从未说过不许如兰离开陶然馆,天时地利人和,此时不去更待何时?

     姐弟俩个说走就走,片刻不愿耽误,吩咐底下人准备好要用的工具,直奔金陵城外。时值官员休沐,等他们到时,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。如兰身为女子,不好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,遂带着飞流找个了相对僻静的地方,计划着装满随身带的布袋便原路返回。

     “飞流~飞流~你再往左边去一点,那边的榆钱叶子又多又绿,咱们可以多摘些回去做榆钱饭。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,保证你尝了一碗啊~还想续上第二碗!”二人分工合作,如兰负责在地面指挥,飞流则帮着蹲在榆树枝杈上采摘新鲜肥美的榆钱叶子,说说笑笑的倒不觉得疲累。反而是扶着自家姑娘站在一旁看着的喜鹊,她瞧着飞流皮猴子似的在树上跳来跳去,飞上飞下,觉得胆战心惊的,生怕飞流一个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,那可真不是开玩笑的!幸运的是,喜鹊担心的事情通通没有发生,才半个时辰布袋子已被满满当当的塞了一大包,连扎上袋子封口都费劲。

     他们出来的急,丫鬟小厮们没顾得上带。飞流一手提着袋子,一手挽着如兰的胳膊往停靠马车的地方走,喜鹊跟在旁侧帮忙拿工具。三人边走边说,飞流不知说了什么,逗得如兰和喜鹊哈哈大笑,许久都停不下来。只是,走着走着飞流突然停下不动了,眉头微皱,迅速将如兰和喜鹊护在身后,然后把脚边的几颗石子使劲地朝后一踢,厉声道:“出来,不许跟着我们!我会打人!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,我出来~马上就出来!这样行不行?我和你们闹着玩呢,别生气别生气。飞流,几日不见,你武功越发长进了啊!”如兰循声望去,远远地从树后窜出来一人。此人略微理了理衣裳,转身从树后又拽出一个半大孩子,冲着如兰和飞流这边挥手,“五妹妹,飞流!我才说准备和景睿过两日去府上看看你们,最近得了个新奇物件儿,苏先生保证爱不释手,没想到咱们在这儿遇上了!”

     此人一开口,飞流听出了声音,冲着对面咯咯地傻笑,顾不上手里还提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,拉着如兰就往对面跑,唬的喜鹊跟在后面嚷嚷着让他慢点。等走近了喜鹊才看出来,是言小侯爷和靖王殿下府上的庭生,怪不得飞流会这般激动,他最喜欢庭生弟弟,每次庭生跟着靖王来苏宅时,都舍不得让人家离开。自从誉王萧景恒谋反,一事接着一事,飞流已经有段日子没见到庭生弟弟,成日里在嘴上心头念叨着。

     多日未见的俩个小孩儿好不容易才聚到一起,自然是撒开了欢儿,不一会子就跑得无影无踪,只留下了如兰和言豫津说话儿。天气逐渐转暖,二人特意寻了个僻静的凉亭,又让喜鹊到附近的茶铺端些茶水过来解渴。

    “豫津哥哥,前几日你不是说言侯爷打算让你去往登州一带游历,需要准备的东西特别多,今日怎的还有空闲在郊外游玩散心?”

    朝中局势波云诡异,梁帝老奸巨猾又心机深沉,明明手中只有靖王可用,他在重用之余,偏又有意提拔体弱多病且资质不高的宁王,甚至压着大理寺,迟迟不处置萧景桓。这个老狐狸,不到最后一刻,谁也猜不透他心里打的如意算盘。

      言豫津的身份特殊,近来时常和萧景睿出入苏宅,梅长苏如今又在帮助靖王做事,这样一来,自然避免不了要与萧景琰接触。而言侯爷和梁帝因为梅岭惨案以及种种缘由,早已是势同水火,双方尽力维持表面的和谐。日子久了,梁帝难免不会对言氏一族起疑。权衡之后,言侯爷决定以游历之名,让自家宝贝儿子出趟远门避避风头。登州和廊州相距不过数百里,在江左盟的势力管辖之内,言豫津可以高枕无忧、舒舒服服地在那里待个三两月再回金陵,好打消梁帝的顾虑,暂时放下对言侯爷的戒心。

     “还说呢,本来是准备走的,东西都已收拾妥当,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。昨日宫里传来消息,皇后娘娘临近诞辰,希望今年的生辰礼是我亲手为她抄写百余篇《金刚经》祈福,哪儿还有劳什子时间去登州?”言豫津心知,抄写佛经不过是个幌子,姑母是怕自己远去登州受苦,有意找个借口将人留下。再者也把自己圈在府上,堵一堵陛下的嘴巴。他一向是扮猪吃老虎惯了,看破不说破,由着姑母的意思照做就是。

  “咱们先把这些糟心事儿放一边,说点旁的事情乐活乐活!五妹妹,你有所不知,今日不光我和庭生,景睿和仲溟也在这里,正陪着天泉山庄的大公子卓青遥。青遥兄是景睿的兄长,也是谢琦妹妹的夫君,这回是送堂妹卓青竹过来与仲溟团聚的。青竹姑娘暂时在蒙大将军府上住着,若五妹妹有空,不妨去认识认识?别怪我没提醒你啊,青竹姑娘可是韩大娘子的嫡亲弟妹,五妹妹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  此话一出,如兰瞬间来了兴趣,“送堂妹过来团聚?韩小将军已经有了大娘子了?竟然从未听淡云嫂嫂说过,连蒙大将军也没有提起过。”如兰还想追问,赶上喜鹊端着茶水回来,把俩人的对话全听了个遍。她顿觉头脑发昏,差点站不住,顺势装作崴了脚跪倒在地,以此来掩饰心里的震惊。同时也暗暗在心里哀嚎:现在该怎么办?怎么办?怎么办?韩小将军既然已有婚配,当初为何还要来招惹自己?在山上对自己嘘寒问暖不说、甚至三番两次表明心迹,允诺要来府上求亲,把自己哄得团团转。还说什么自己父母亡故,长姐如母,韩大娘子一向没有门第之见,只要自家弟弟喜欢,她一定会点头同意这门亲事的。可接下来言豫津的话,更让喜鹊如坠冰窟,浑身发冷。

     “五妹妹有所不知,他们两家从曾祖一辈就是世交,来往密切。少时仲溟家遭变故父母双亡,韩大娘子自顾不暇,无奈只得将幼弟送往天泉山庄避难,与卓家兄弟一同长大。一来二去的,倒和他们的妹妹青竹姑娘……两人早在六年前于天泉山庄顺利完婚,卓庄主亲自主婚。只是时局动荡不安,突变横生,为了保护青竹姑娘的人身安全,从未对外界公布。韩大娘子觉得对不住人家姑娘,于是在天泉山庄立下承诺:韩仲溟这一生只会有卓青竹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,即使日后无所出,也绝不会纳妾。若违此誓,韩家上下百余口将不得好死。”如兰听得津津有味,点头示意后者往下说。言豫津会意,双手抱胸背靠亭柱,“好在青竹姑娘不负众望,大婚后隔年初便给仲溟添了位小公子,年末又来了个姑娘,凑成好字,乐得仲溟和韩大娘子合不拢嘴!”

     天呐,喜鹊感觉天都要塌了!

     由于今日梅长苏不在府上,言豫津只好打消了去苏宅的念头,计划着择日再去。府上只有如兰一个姑娘家,他和景睿贸然登门不太合适。而如兰和飞流出来时,身边没带旁人,卓青遥与她又不相熟悉,若是见面问好,难免唐突。所以在和言豫津寒暄道别后,她招呼着飞流和喜鹊先行回府,约定好等梅长苏回来再聚。

     来的时候喜鹊还好好地,可回去的路上如兰瞧着她浑身都不对劲儿,似乎是有心事,从上了马车就默默地坐在一角直勾勾地发愣。“喜鹊,我胆子很小的,你可不要吓唬我啊,到底怎么了?是去端茶水的路上有人欺负你了?还是脚踝扭得厉害不舒服?要是有人欺负你的话,一定要告诉我,姑奶奶去给你报仇!要是脚踝疼的厉害,暂且忍一忍,等回去咱们请晏大夫来瞧瞧。”

     窝在马车一角的喜鹊,听着自家姑娘对自己嘘寒问暖,既温暖幸福又倍感委屈,强忍着心里的酸楚,顺着如兰的话头往下说,“姑娘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,一猜一个准儿!在琅琊阁待了一阵子,倒把我这副身子养得娇贵了不少,竟然连小磕小碰都受不住,给我痛的眼泪都快出来了,实在是不成个体统,平白惹姑娘笑话~”

     木已成舟,喜鹊就是打碎了牙都得往肚子咽,要怨就怨自己猪油蒙了心,妄想着麻雀变凤凰,才吃了个闷头亏。此事断不可让自家姑娘知道,按照她那风风火火的脾气,倘若得知自己惨遭欺骗,肯定会为自己出头,去找韩小将军对峙,闹得天翻地覆。韩大娘子是喜欢自家姑娘,但韩小将军可是她唯一的弟弟,孰轻孰重还真不好说。

    万一将事情宣扬开来,谁能保证韩大娘子心里不会存个疙瘩?五姑娘日后还得在苏府过活儿,蒙大将军和苏先生的私交甚密,两家避免不了的要相互走动,到时要姑娘如何与韩大娘子相处?既然卓大娘子已到金陵,不可能不和姑娘见面,五姑娘又该如何是好?自己虽然人微言轻帮不了姑娘,也绝不能扯她后腿,让五姑娘因为自己与众人交恶。一人做事一人当,该是谁的责任就该谁承担,哪有让五姑娘冲在前面护着自己的道理?

   近一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,五姑娘被迫离家,生死关头又被亲生父亲弃之不顾,现在身体还弄成这样,是受不得半分刺激的。平日里五姑娘拿自己当亲姐姐般关心爱护,苏先生出事情况不明,她居然第一时间托人把自己送到琅琊阁,这份恩情自己没齿难忘!所以,即使自己有再多的委屈和不甘,也得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,不能让别人认为自家姑娘管教下人无方,坏了她的名声!

     马车才刚停稳,如兰就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要下车,她招手示意大门口的小厮们过来帮忙,把自己从轿子里扶下来,好让飞流抱着受伤的喜鹊走的快些。

  “飞流最乖了,你先带着喜鹊儿去后院找晏大夫,让他瞧瞧伤势严不严重,我随后就到。飞流一定要记住喽,要轻轻地抱着喜鹊儿,就像抱着你最最爱吃的冰糖葫芦一样!”

     等如兰到后院屋子时,晏大夫已为喜鹊诊断完毕,确实崴了脚,回去休养几日即可恢复,其他的并无大碍。听晏大夫这么说,如兰长舒了口气,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。她生怕喜鹊医治不及时,再和自己一样落下病根儿,每逢阴天下雨脚踝处又酸又疼,实在是受罪。

    “晏大夫,今天晚上您可有口福了!我和飞流在树上摘了满满当当一袋子的榆钱叶子,今晚看我给您露一手,咱们呐蒸榆钱饭吃……”如兰说着说着感觉屋里的气氛似乎不对,晏大夫脸上没一点笑模样,长随也垂头丧气地在旁边默默站着,莫不是那个屋子里躺着的白毛“怪人”病情又加重了?不然大家怎么都不开心。

   她犹豫了半晌,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着问道,“晏大夫,昨晚我听蔺少阁主随口提了几句,说什么人血可入药。黎纲大哥告诉我,这位白毛大叔喜食人血,他昨天咬了我后整晚都没有发病,是不是我的血可以减轻白毛大叔的痛苦啊?”

     这让晏大夫如何开口?本以为只有宗主的血能控制住火寒毒,没想到五姑娘因为之前伤势太重服用了白玉丸,白玉丸药性凶悍,正好能以毒攻毒,暂时压制聂锋体内的火寒毒。现在除了宗主,五姑娘是给聂锋换血的不二人选。但是,她刚刚大病初愈,若为了聂锋疗伤放血,又不知得多少日子才能养回来……别说宗主会舍不得了,他自己都下不去手。

   可若不说实话,现在聂锋的情况是一日不一日,十有八九挺不过一月。晏大夫罕见地没吭声,又怕如兰起疑,只好硬着头皮不痛不痒地搪塞了几句,希望能敷衍过去。

    “我看呐,您还是别说了,瞧瞧您那眉头皱的,笑得比哭还难看。”如兰自己拽了把椅子坐下,谎称口渴让长随给自己倒碗茶润润喉咙。一碗茶即将见底,如兰暗暗狠了狠心,咬紧牙关装作不小心将茶杯掷在地上,杯子瞬间四分五裂,掉了一地的碎片。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,她快速弯腰拾起一小块碎片,闭眼朝胳膊上划了一道,带着哭腔招呼晏大夫,“您别愣着啊!赶紧拿我的血救白毛大叔,我知道他是你们的朋友,不然苏哥哥和蒙大将军为何那般紧张?呜呜呜呜呜,您快点,我真的好痛的!苏哥哥要是问起来,您就说是我自己不小心被划到了,流出的血不用白不用,浪费了也是可惜~”

     咱们五姑娘,让晏大夫说什么好呢?真是天底下第一“大傻子”!他看如兰明明疼的都掉了眼泪,还不忘说些俏皮话来宽慰自己,心疼之余又好笑,一度羞愧难当不敢看如兰,感叹自己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还不如小姑娘率性勇敢。同时暗暗在心里盘算,要是能顺利翻案,他肯定第一个催促宗主迎娶五姑娘。这么纯真善良的丫头,打着灯笼都难找!

     包扎好伤口后,如兰带着喜鹊儿回了陶然馆休息,午后胳膊痛的抬不起来,便没做榆钱饭。晚上和飞流简单用了饭,早早地躺下休息。等她一觉醒来,喜鹊告诉如兰出了大事儿——韩大娘子和静妃娘娘来了,静妃娘娘还说要见见她。

     如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,反复和喜鹊确认了好几遍,随即翻身睡倒在床上,拽过被子蒙住头,满脸地生无可恋:“我的天呐?我的天呐!谁能来救救我?到底谁能来救救我的小命?上次和霓凰姐姐去见静妃娘娘,回来后莫名其妙被宫羽姑娘找不痛快,掉到水池子里,小命都差点栽在里面!要再见一回面,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破事儿?喜鹊儿~喜鹊儿~喜鹊儿~喜鹊儿喜鹊儿~我都火烧眉毛了,你居然还笑得出来?快点给我出个主意!”

彩蛋:梅长苏得知小五再次献血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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